养好伤后,我照例挑水,浇菜,念经,拜佛。
只是我身后时常出现一个人影。
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。
有时隔几天,有时隔几个月,有时,她早早就将水挑好。
施主,你当放下情劫了。
情人还在,情劫就无法过,佛过不了,我过不了。
由得她吧。
过了一年,少年闯进了我的房间。
他焦急地和我说,他的娘被正派联合暗算,已经快不行,此时就倒在庙外。
我出庙看,苏清寒躺在雪中,气息奄奄。
你会草药,我信不过其他人。
以前就是你一直治我,现在也当是,你是我见过最好的郎中。
苏清寒虚弱地笑着。
佛心善,见不得人死,即便那人,是我的仇人。
我将她背回我的房间。
我把了脉,治不好,她已没有多少时日。
如何?
她笑着问我。
我摇摇头:不容乐观。
听了我的话,苏清寒笑得更欢。
我好奇地问:你怎还能笑出来?
你今天和我说话最多了。
我无言,起身:我给你拿点药。
少年自始至终跟在我的身后,沉默着帮我的忙。
等我回房间时,苏清寒端坐在椅子上,她正往嘴上抹着胭脂。
如何,好看吗?
见我回来,她收好胭脂,笑着抿着嘴唇,大红的唇犹如燃烧的火。
我不看她。
你当养伤,不能抹这些。
我准备扶她上床,她抓住我的衣袖。
她抓不住,没有力气。
她倒在了地上。
我弯下腰,她凑向我。
这会力气倒有了,她把我也扯到地上,她的脸凑向我:我知道我伤得多重,我没有多长时间了,求你,看在我快死了的份上,最后一次,吻我。
苏清寒闭上了眼,仿佛在等我吻下去。
那一刻,千种思绪仿佛回荡在我的脑海。
这二十多年的爱恨纠葛在我的心口爆炸。
我的头略微低下,又马上升起,道了一声阿弥陀佛。
苏清寒含着笑,已经垂下头死去了。
你真狠心,我娘思你,爱你,苦了这么多年。
即便到最后,你连她这点小小的心愿都不满足。
我没有搭话,将苏清寒安放在床上。
一只猫翻过窗子跳了进来,跑到了床上。
在我伤神之时,我没有来得及阻止,它舔了舔苏清寒的唇。
我叹息,道了一声阿弥陀佛。
猫儿只是跳上了案台,便倒了下去。
嘴上的胭脂,有毒?
少年不敢置信。
我将猫埋葬,半晌坐在案前。
片刻后,我说:走吧,把你娘葬了,带你去见你的娘。
我娘?
好。
少年收拾行装。
对了,我还没有问你,你叫什么名字?
我叫陈怀寒。
陈怀寒,真是个好名字,你娘取的啊,对了,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个名字?
你是我爹,我听你的。
这样啊,那就……我抬起头,阳光正明亮,大雪白茫茫一片,照得人间亮堂堂。
你以后就叫陈默吧。
陈默,少年口里念了念,他说,真不给我娘留一点在人间的念想吗?
不留。
一阵风吹起我的僧袍,吹迷少年的眼。
我再次说:一点不留。
——完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