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啊啊——”
许初初尖叫退开,整个人撞倒在棺材上,发出轰隆一响,背脊疼得眼泪流。
萧瑜也给吓了一跳,手上端的热茶都泼了,烫得直甩手:“大半夜何事鬼叫!还相师呢,胆子这么小。”
许初初可算是看清了来人身份,气不打一处来:“你这人,怎么偷偷摸摸站人身后,走路一点声音都没!”
“呵,这夜闯凶宅的,可不一定是查案人,也可能是回来破坏证据的凶手,自然要走近些认清楚再说。”萧瑜说得理直气壮。
“这么说,这一晚上你就一个人躲角落里和尸体相伴?”许初初看他面上一丝惧色也无,也算是对这个人服气了。
高人,失敬。
再说一遍,这种事正常人真做不出来。
“你不是差人跟我说已经破案了吗?”许初初又问,“还要等凶手自投罗网?”
“自然是已经猜到嫌犯是谁了,不过离定罪还差最后一步。”萧瑜摇摇扇子,把身旁蜡烛烛光扇得一晃一晃的,脸上诡异的忽明忽暗,“喊你过来,也是想验证验证本公子的猜想。”
他指了指桌上摆放的怪异物件:“这些东西想必相师刚才已经辨认一二了,如何,可都是你道上用的物件?”
“不是。而且一个都不是。”许初初干巴巴的回答,“这些东西你哪来的?”
这些东西里就拂尘和他们道家扯上点干系,但一看材质就不对,承不起道法。
真正能做驱散恶灵武器的拂尘,应该以上等的紫檀木为杆,以塵尾编制为柄,再雕刻符文,方能发挥功效。
眼前拂尘是以常见廉价的香樟木代替紫檀木,以马尾代替塵尾,显然只能拿来驱蚊和装逼用。
更不提那些大铁针了,和相师有什么关系,她又不是容嬷嬷。
“一点关系都没?竟是如此么?”萧瑜眸色沉下去,“许相师,在说此案以前,我想问你一个问题。”
“你问啊。”
“讲证据,不迷信,是为何解?”萧瑜道。
许初初反应过来,他问的是自己算命铺子门前挂的那六个大字,也反问他:“不知公子为何突然问起这六个字?”
萧瑜从容的坐在桌边,取了根铁针手中摩挲:“不瞒相师,本公子今年二十有一,从记事至今,从不信鬼神算命之说,也从未撞见过鬼怪妖邪,走南闯北侦案破案已有数年,再诡秘悬疑的案子,最后都能查出是人为,而非鬼害。”
“但是今日。”他看向许初初,“许相师彻底打破了本公子对相师道士的偏见,真能仅凭一手占卦之法,就轻松寻到藏尸之处。若非本公子确信相师与此案无关,只怕都要断定这尸是相师亲手埋的了。”
“所以相师的占卦之法,是为证据,还是为迷信呢?”
许初初听明白了,这兄弟搁着怀疑人生呢。
也好也好,好久没有体会身为高人,为人指点迷津的赶脚了。
她微微一笑,也坐在萧瑜对面:“占卦之法种类多样,各自成派,但大多来源于《易经》,既非证据,也不迷信。”
“《易经》自尧舜时期流传至今,是祖先留给后人的指示。我今日占卦,并非有依据,也并非迷信,是向祖先圣贤求助,请他们指点迷津的结果。”
“说得道貌岸然。”萧瑜蹙眉,“那依你所言,祖先和圣贤的鬼魂也是真实存在的了?”
许初初却摇头:“这个分人。”
“不知萧公子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,叫鬼神之说,信则有,不信则无。”
“此话的意思是,如果你相信鬼神,就可向先人请求庇佑,也可能撞见世间游魂冤魂。”
“若你不信鬼神,则自成天生正气,鬼魂也永远不能靠近你身边。”
萧瑜听了半天还是有些似懂非懂:“你既能从鬼神身上收益,又为何劝人不信鬼神?”
“我并非劝人不信鬼神,而是劝人不随意迷信。”许初初纠正他的说法,“生老病死,财运姻缘,九成九都掌握在自己手中,不是拜拜什么神佛,或者求求哪个道士能改变的。”
“那如果是我的……”萧瑜脱口而出,又立马收回来,半天才道,“罢了,往后再说吧。”
他把铁针放回原位:“还是来说说这起案子吧。”
“好。”许初初感觉这公子好像也有那么点自己的心结。
不过既然他不愿意说,她也不会主动追问,这也是相师接人待物的原则。
最重要是她不感兴趣这贵公子的破事,赶紧破案,赶紧结账。
“尸体运回来就要方家小儿子来辨认了,确实是大儿媳无误。”说回案子,萧瑜又正经自若起来,“仵作连夜验尸,得出死因是连续数天被人用铁针扎手臂,血液放尽而亡。”
“凶器正是这些铁针。”他指着桌上远比绣花针大上好几号的铁针,“铁针是在老方夫妻的寝房搜出来的,一并搜出的,还有香炉、香灰和拂尘。”
许初初骤然心惊:“你是说,杀害大儿媳的人,其实就是她的公公婆婆?”
这是得多大仇多大怨,才能用这么残忍的方式,生生把人放血折磨而亡啊。
“极有可能。”萧瑜道,“还记得我曾经告诉你,大儿子曾经身患重病,最后仵作验尸结果是消渴症么?”
“对啊。”许初初点头,蓦地的反应过来,“难道……”
“不错。”萧瑜道,“我已差手下多方打探过,方家知道儿子患病以后,没有及时去请大夫医治,而是大老远去隔壁镇子,求了个据说法力高深的神婆。推测是神婆给了个偏方,要用亲近人的鲜血,还有那些个香灰,一起来做药引,才能治好自家儿子的病。”
“所以他们才拿外来的媳妇下手放血,真是狠得下心。”许初初脑补那副挣扎与制服的场面,亲人反目相残,只觉得不寒而栗。
萧瑜接着道:“神婆的药方自然是无用的,所以一直到儿媳的血放干身亡,大儿子的病都没有好。他们只能趁夜把儿媳的尸体抬到山上埋掉,再去官府报案,说儿媳跟野男人跑了,好洗清自己的嫌疑。”
最终顿了顿:“迷信害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