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身处的风景

本文转自：泉州晚报

转身处的风景

□熊聆邑

我儿时喜欢往前跑，总觉得好看的风景都在前面。每次大人说“回头看看”，我都不理会。

第一次懂得转身，是在十岁那年。那天放学路上，我和同学比赛谁跑得快，跑得兴起时还把书包甩在地上。忽然，同学的喊声从身后传来：“快回头看看，你妈妈来了。”我这才停下脚步，转身后看见母亲正弯腰捡起我丢下的书包。见我回头，她笑着挥挥手，说：“慢点跑，别摔着。”阳光照在母亲的脸上，我第一次发现她的眼角长出了细细的纹路。

后来去外地上学，每次离家，母亲都会站在进站口跟我挥手道别。但我经常走得急，一边说“妈，你回去吧”，一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。有次走过闸口，不经意回头，才看见母亲一直站在原地，她的眼睛眯着，应该是在人群中寻找我的身影。我拎着行李跑过去，劝母亲赶紧回家，她却摆摆手，笑着说：“再等一会儿，等你上车了，我再走也不迟。”

工作后，我总觉得时间不够用，有天加班到深夜，离开办公楼，我习惯性地往家的方向走。走着走着，忽然想起早上路过的街角看见一棵桂花树开花了，随后便转身往回走，打算去瞧瞧。那夜的月光很亮，穿过桂花树的枝叶洒在地上，犹如星光点点。一阵风吹来，几片花瓣落在肩头，香香的，刹那间，我感觉加班的烦闷也烟消云散了。

去年秋天，我和朋友去爬山，他一路往前冲，说要早点到山顶看日出。我却走得慢，在半山腰瞧见一块石头，便坐下歇脚。无意间回头看，竟发现身后的山谷，一片云海正在慢慢流动，阳光穿过云层在地上投下一块块光斑，美不胜收。反倒是朋友从山顶下来，抱怨说上面全是雾，什么景色都没看见。

父亲年轻时是木匠，时常念叨说做家具要“回头看”。他刨木头时，总是刨几下就转身看看，确认木头是否还是直的。给木材上漆前，他也要绕着做好的物件转一圈，检查上面有没有毛刺。他教我做木工时，总会反复提醒说：“别一门心思往前砸，偶尔退半步，看看钉子有没有歪。”那时候的我不懂，长大后才明白父亲说的不只是做木工的技巧，还有做人的道理。

现在我仍常提醒自己，走路别太急，路上不时回头看看身后错过的风景，与父母分别时，记得多回看他们的背影，送孩子上学时，等她进了校门再转身离开。我也渐渐发现，曾经被忽略的瞬间就像散落在路上的珠子，捡起来就是生活的样子。原来风景不只是在前面，转身时看到的或许更让人心动，就像风吹过湖面，往前看是波纹，回头看，是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的水。

发布于：北京